永远的蔚蓝

永远的蔚蓝
王凤煜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蓝色，或许是很早的从前。
　　只记得那时候天很蓝。常常躺在春天里，痴痴地看着云朵慢悠悠地擦净蓝天。那种蓝，蓝得缥缈，蓝得空灵，但并不耀眼。就像梦一样美丽。偶尔飘过来的白云，仅是蓝的叹息，短暂而轻盈。
　　十八岁那年，听说村儿里来了招兵的，穿的军装很蓝很好看。见了以后感觉和天蓝不同，伙伴们说那是大海的颜色。因为从来没见过海，悄悄地但却是坚定地报名当上了海军。从此，爱上了蔚蓝。
　　第一次站在甲板上，看蓝色水兵服蓝披肩和舞动的飘带，眼前大海一望无际的蔚蓝，心被震撼到了。可大海却不动声色，依然平静地蓝向远方。天空一点点地退回到地平线，一切在蔚蓝里都显得年轻纯粹，没有杂质。云升得缓慢，远山像是在荡秋千。一群青年，面对无垠的蔚蓝，感觉青春在身，理想很近，心情很远。
　　若干年以后才知道蔚蓝不仅仅是一种色彩，而是一种状态，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力量。天空固然很大，所降下的雪能封存大地，封盖群山，可雪永远遮不住大海。再大的雪也会被蔚蓝瞬间融化。就算咆哮的黄河再黄，一旦流入大海，一定会温顺成蔚蓝；黑河很暗，融入大海，也会变得蔚蓝明亮。至于说到盛开的马兰花，幽蓝的炉火，还有蓝色的炊烟以及梦幻，都被蔚蓝所包容。就连蓝色的童年都睡在锦缎般蔚蓝上面。
　　海上生活久了，知道了蔚蓝还是一种语言。明快直率，自由简单，有时候充满了浪漫温情。只要有足够的灵犀，就能从温柔的呓语中体会出蔚蓝所要表达内容。而读懂蔚蓝，我用了十年和鲜活的青春。十年里，枪刺挑着星光上岗；码头上12级风浪守护渔船；军训被太阳烤焦；山一般的涌浪呕吐出胆汁；战斗警报梦碎的无数个夜晚……
　　艰苦的边陲生活让我读懂了蔚蓝，读懂了蔚蓝中空灵的思想，宏大的构思，透明的善意以及深邃的意境。有时候，深情的蔚蓝，像画卷蓝得心软，就算陷入悲戚痛苦，只要听到蔚蓝的鸥鸣和浪花的欢唱，心就会回到年轻的原点。于是，老兵们说，只要看到大海蔚蓝，就不会有战争仇恨，蔚蓝让爱留在人间！
　　其实，蔚蓝属于博大，不在乡间和山谷。乌云和波涛曾合谋只留一线给蓝，可蔚蓝却看到了无限的宽。有蔚蓝就有春天在。蔚蓝到底有多宽，我曾梦想用一首诗丈量它的宽度，也曾试图和天空来比较，可漫延的蓝用和峭壁碰撞的方式提醒人们，蔚蓝能吞噬黑夜，而天有阴晴，蔚蓝永远大于时间和空间。
　　蔚蓝属于高远，不是指间的蓝。那种蓝越过头顶徐徐上升，带着信念和思索。风很难把那种蓝色的俊朗和飘逸吹散。被蓝色浸润久了，蓝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在海上，蓝不是用很近的眼光就能看清的。只有面向未来的心胸，才能感受它的美丽，进而被蔚蓝所感动。蔚蓝是一册经书，读懂它，就能从起伏的意境中感受前瞻的神秘。
　　蔚蓝和太阳是一对恋人。当太阳跳到最亮的高度，不是天堂也不是云端，正好被大海仰望，那时刻的蓝最为壮观。太阳也会俯下身，用温暖的手抚摸大海，温柔的蔚蓝会成为一幅卷轴，曼妙舒缓生动。此时，蔚蓝冷静太阳的热烈，阳光用激情给蔚蓝以澎湃的饱满。在驻守边关的十年里，记不清多少次站在码头上，迎接一艘艘战舰踏浪而归，一蓬蓬白帆满仓靠岸，但有一点记得清：只要有日出就有蔚蓝，有蔚蓝就一定有平安。
　　想起无数个傍晚，沙滩上，蓝玻璃细碎成小小的触角，让细腻的想象一次次上岸，抚摸我久违的记忆，思乡的情感，很痒，很苦，很甜。当晚霞随高潮退去，一段段金黄会隐藏进蔚蓝的最深处。
　　如今，一颗老兵的心已经埋葬在了蔚蓝里。如果有一天生活只剩下苍白，那就意味着大海断裂，小岛就会成为一个个情感的坟冢。所留下的诗行就作为挽联吧，用来祭奠岁月，蔚蓝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