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高尔夫与割麦子

王金昌


    我一位同学多次邀请我打高尔夫,并说,像我们这样身份的干部,哪还有不会这个的。好像再不学会打高尔夫,我就真的要落伍了,就变成了另类。
    我的同学打高尔夫真是入了迷。他平时在街上走路时,也时不时摆起打高尔夫球的姿势。有一次在街上,他抡起的胳膊碰到一位女孩子身上,被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终于跟随同学体验了一次。在球场,似曾相识的感觉出现了,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人,在一片绿地碧水的野外弓腰、挥臂,竟然让我想起了当年在“五七”干校割麦子。
    在干校时,每逢麦收季节,把干校自己种的麦子割完后,还要帮助邻近郊区农民割麦子。我第一次下乡割麦子,是我刚大学毕业到干校。割麦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最深的记忆是腰疼。真是像老乡说的,女的怕坐月子,男的怕割麦子。
    跟着同学看他打高尔夫,我感慨万端,过去割麦子的岁月浮现在眼前。它与打高尔夫如此相似,又如此天壤之别。
    打高尔夫与割麦子都是弯腰,都要挥臂,都是在空气新鲜的野外,面朝大地背朝天。
    打高尔夫与割麦子,都是一群人的集体活动,都是有职有权的干部,而不同的是,过去是“五七”干校的学员,现在是花少则几十万才能获得的高尔夫会所会员。
    打高尔夫和割麦子都是坐车到野外,当年干部去割麦子的交通工具是老农赶的马车牛车,当今打高尔夫的坐的是清一色的现代高级小轿车。
    两者都是自带工具,割麦子用的镰刀是铁匠铺子打出来的,而高尔夫球杆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镰刀每人都有一把,而高尔夫一个球包可有十多根球杆呢。
    两者都是起早作业,不同的是,打高尔夫起早,因为早晨空气凉爽;而割麦子起早,是因为早起有露水珠,麦穗潮湿不易掉粒。
    他们累了,都要吆喝几句,割麦子喊的是有乡土气味的劳动号子,而当今打高尔夫吆喝的是“nice?shot,nice?shot!”
    割麦子是抢收,割得越多越好;而高尔夫是悠闲自在,打的杆数越少越好。
    打高尔夫有年轻、帅气、漂亮的球童和颜悦色地提醒和指导;而割麦子是后边跟个监工,割不干净会凶神恶煞地一通训斥,骂你像“羊拉屎”,我就被骂过。
    打高尔夫,需要在练习场花高薪聘教练,多次训练之后才好上场;而割麦子,好像天生都有这个细胞,不需要练习,挥镰刀就能割。
    割麦子是一块地割完后,再换地块时,要拖着疲惫的身躯步行而去;而高尔夫打完一个球洞到下个球洞时,往往驾驶进口的电动车,潇洒地驶入下一个场地。
    割麦子是穿旧衣汗衫布鞋,头戴草帽,能够戴上一副线织手套已算奢侈,农民还会骂你小资产阶级思想;而打高尔夫是要花成千上万资金,专门购置名牌鞋帽,连手套都要真皮进口。
    打完一场高尔夫,可在设备豪华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会所的SPA沐浴更衣,在幽雅奢华的会所餐厅来上一杯冰镇啤酒,点上几个喜欢吃的大碟小菜,再加水果、冰淇淋,这样谈笑风生,交流球艺,轻松愉快度过美好一天;而割麦子收工后,带着满身泥土汗水,饥肠辘辘,走回老乡的泥墙草屋,吃上用脸盆盛着的馒头、米饭、山芋、青菜,收工后累得腰酸背疼,精疲力尽,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割麦子与打高尔夫活动的都是腰,洒下的都是汗水,前者收获很简单,就是金色的麦子。后者收获可谓多也,一说是锻炼了身体,二说是广交了朋友,三说是脱离了土味,国际化了。
    我认为,还有一说:附庸风雅,奢侈浪费!
    如今我们的国情,是需要割麦子的干部呢?还是需要打高尔夫的干部呢?全国人民心中都有标准答案。 转自《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