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群像（下篇）
本报记者 汪琳
经常参加北寿社区爱心活动的“五老”都知道，任桂梅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周六，全家人无论多忙，都要回家聚一聚、开个小会。2015年的第一个周六，孩子们领着孙男嫡女自觉准时地回来了。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畅谈亲情的同时，还有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聊聊最近对困难家庭的帮扶情况。
任桂梅的老伴儿李绍全起了个话头：“前几天，你妈的老毛病又犯了，睡不着觉。”“谁家又出啥事了？妈，需要我们帮忙不？”姑爷问道。李绍全放下手中的筷子，娓娓道出任桂梅的“病因”。
2014年岁末的一个晚上，任桂梅躺在床上如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脑海中总是浮现电视新闻中的画面：一对夫妇住在一间面积不大的毛坯房中，丈夫患有脑血栓，妻子视力残疾四级，唯一的儿子正在读高三，家里面连张床都没有，夫妻俩只能睡在一张破沙发上……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令任桂梅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她就跟邵桂馥等3个“五老”跑到辽源电视台、市公安局查找此人，折腾大半天，终于找到了电视新闻中介绍的那对夫妇。“没想到，我们的求助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夫妻俩说。
任桂梅想着，帮人就要帮到刀刃上。治病吃药花光了这对夫妇的“家底”，以后还需要一大笔钱，这该怎么解决？任桂梅等4人陪着他们到社区开证明，再跑到市工会扶贫救助站报销医疗费。那今后的生活来源怎么办？任桂梅等4人又陪他们回到社区，帮着办理下岗特困救助。临走时，她们从兜里凑了一千元钱给夫妻俩作为这个季度的生活费。
问题解决了，当晚，任桂梅终于睡了个好觉。李绍全打趣道：“你这老婆子，就是作病，帮完别人自己也能睡着觉了。”
跟任桂梅隔着两条街办公的“邻居”赵文彬，也有一个老毛病——神经痉挛，一有压力、情绪紧张就头疼得睡不着觉。这个粘人的“魔鬼”一跟着她就是10多年。头撕裂般刺痛，坐立难忍，折磨得赵文彬时常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多加休养、调节心情”，医生开出了“八字处方”。
在家干呆着，赵文彬可闲不住；出去打牌、跳舞找乐子，赵文彬又不爱好那一口儿。
2012年，善于挖“宝”的区关工委发现她有在社区、工会的工作经验，是块“好材料”，便推荐她担任康宁社区关工委常务副主任。尘封着对工作、事业的那份留恋再次被人掀起，赵文彬心里直痒痒，便回去跟家人商量，结果迎面全是反对的声音。“康宁社区离咱家那么远，走路至少得花上半个小时，您那身体能行吗？”儿子不同意。“可不是嘛，再说社区琐碎事儿那么多，医生告诉你要静养，怎么那么不听劝呢？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啦？”平时好脾气的丈夫有些急了。
“不是，不是。”赵文彬连忙解释，“我就是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这样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不犯病了呢！”赵文彬用真挚渴望的目光看向丈夫。对她再了解不过的丈夫慢慢平息了刚才的火气，说：“我知道你，工作第一，帮人第一……”揶揄的语气里，满是疼惜。
得到默许的赵文彬迅速上任。可“新兵”不好当——社区居民对她不熟悉，辖区学校、商户觉得她脸生，对她总是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姿态，社区活动开展难、帮扶资金筹集不顺利。“滴水难成海，独木难成林。”孤掌难鸣的赵文彬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又拿出了“铁杵磨成针”的劲儿。
私下找“老兵”求教。眼尖、脚勤、手快、心实在，是她从迟东岩、任桂梅等几位老姐妹那儿获得的“诀窍”。心领神会的赵文彬瞄上了老年活动室，一有空就跑去跟退休的老同志、老干部交流学习，结合他们的需要查找、提供资料，配合他们开展文化活动。渐渐地，这群老人的心间开始涌进一春潺潺的细流。一天，实在看不下去的他们拦住了正在不停忙活的赵文彬：“赵主任，你别一个人来回跑了，关工委这边如果有什么事就交给我们办吧！”“五老”队伍得到扩充，固定培训活动阵地确立。
经过一段时间的走访调查，赵文彬发现辖区内年龄小的孩子和学生较多，是帮扶的重点对象；社区又处在市中心黄金地段，商业网点近千家，是发展爱心人士、筹集帮扶资金的最佳选择。可平白无故让别人帮助素不相识的贫困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少人还是怀有一些戒心，赵文彬的理想遭遇了现实的“骨感”。
私下找“军师”商量。见到刘景贤后，想法获得肯定的赵文彬扫除了之前的失落，一张名片被递到面前。“我对门的邻居王坚就在你们辖区做生意，她一直在搞爱心公益活动，肯定能帮上你。”刘景贤出了个主意。很快，赵、王二人结成了帮困助学“友好联盟”。
2013年，社区“五老”庞凤鸣急匆匆地来找赵文彬：“赵主任，我有一个学生叫刘夫岭，是咱社区的。他脑子里长了个瘤，妻子又下岗了，儿子读初三，因为没钱他儿子中午没吃过一顿饱饭，我觉得咱们应该帮帮他家。”
“必须帮。”赵文彬跟庞凤鸣决定“兵分两路”：她去发动社区“五老”、找王坚等爱心人士帮忙捐助；庞凤鸣去发动自己的学生，伸出援手搀扶一把“昔日同窗”。很快，两万三千多元的“爱心捐助款”到位，但在高额的医疗费面前则显得杯水车薪。怎样还能再帮他一把？赵文彬和庞凤鸣等几名“五老”回到社区，替他办理了大病救助。
私下抚慰无助的心灵。家庭的窘境让刘夫岭的儿子萌生了退学的念头，得知此事的赵文彬一到放学点，就带着热乎乎的晚饭去找他，时不时地变换营养餐。期间，耐心开导、苦心安慰、热心鼓励，使男孩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奶奶，我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挣钱把爸爸的病治好！”男孩笃定地说。赵文彬摸摸他的头，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微笑。
深夜，辽源独有的喧嚣和飞尘沉了下去。郦园小区的一栋居民楼上，还明着一窗灯火。
“老赵，都十二点多了，你咋还不睡呀？”丈夫一觉醒来，看着赵文彬拧着眉头，对着桌上那本“花名册”呆望了半天，不禁催促道。“你先睡吧，我想点事儿。”赵文彬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现在社区里的人都熟悉你了，工作开展也顺畅了，还有什么难事让你愁成这样？”“错了，现在才是最难的时候！”
赵文彬翻看着“花名册”，上面是她从上任开始对其它社区优秀“老兵”业绩、特点的掌握情况，心里起了一番盘算，甚至带点“野心”：“任桂梅爱心工作室”是北寿社区关工委的主打品牌，爱心帮扶、救困济贫的辐射范围越来越广；李淑杰的“三进门”让向阳社区的安置帮教工作成果突出，口碑响当当；迟东岩侧重综合性帮扶，青少年的思想教育是主要环节……那么，康宁社区关工委应该树立什么品牌？能否将他们的优点都涵盖进去？
吃过上一次“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的亏，赵文彬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都得慢慢来。“幼儿教育，也是我们关工委在青少年思想教育工作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想起另一位“军师”——龙山区关工委常务副主任梁广山在数次“五老”培训中反复强调的业务内容，赵文彬疲惫的眼神里焕发出一丝光彩，脑海中罗列的目标最终锁定在辖区内的6所幼儿园和一块蔬菜种植基地上。于是，她成了幼儿园、蔬菜种植基地的“常客”，还发动“五老”、幼儿教师等组成“认知养成教育小组”，每逢春种秋收，便带领幼儿园的孩子们参观体验，身教胜于言传。
一天，赵文彬从蔬菜种植体验基地回到家，便让儿子帮忙整理活动情况、存入电脑作为资料。总被拉来当“长工”的儿子“数落”道：“你们这群老头儿、老太太一把年纪，不图名利、不为钱的，还总相互‘暗较劲’、‘拼事业’，真是干活儿有‘瘾’。可还别说，自从您接这摊活儿后，犯病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儿子颇感神奇。
这些“五老”初任关工委工作时，都会被问到同一个问题：你们累了大半辈子，不好好享清福、感受膝下承欢，成天忙忙碌碌、步履匆匆，有什么劲啊？东吉社区关工委常务副主任宫林摆出了一副“你不会懂”的样子。“万花丛中一点绿”的他，不嫌工作婆婆妈妈，成天乐呵地寻找需要帮助和被需要帮助的人。
因为“性别优势”，宫林多了一摊活儿——消防安检。经常到辖区转悠、入商铺检查的宫林不觉得负担加重，反倒动起了心眼儿：市中心多条繁华街道隶属这片辖区，饭店、学校、民办机构较多，完全可以利用到关工委工作中。
一天，他照例到辖区商户检查消防安全。道上，他琢磨着昨晚那通电话：“宫主任，我这饭店生意不好，决定关门了。孩子的免费就餐问题，我恐怕帮不上忙了。”之前一直帮他解决贫困孩子吃饭问题的饭店老板李泽龙突然“变卦”，让宫林心凉半截。“我打算开一间蔬菜超市，您那儿如果有家庭困难并且有劳动能力的人，可以到我这儿打工，我多给他们点工资，您看成不？”心里得到些许安慰的宫林连连称谢。
可那些孩子怎么办？宫林心里寻思着：我得给他们找个“下家”。
走进一家民营补习机构，宫林看着环境还不错、各方面也很正规。突然，灵光闪现：虽然吃饭问题暂时解决不了，但补课这笔不小的开销没准能省了。宫林一边盘算着，一边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敲了几下门，应声进屋。校长刘汉全听明来意后，乐了：“您总到我们这儿检查消防，我见过您。没想到，还负责关工委工作。您提的这件事是爱心公益活动，是好事，我同意。”刘汉全的爽快完全超出了宫林的预料。
走出大门，宫林抬头望着天，感觉从未那么蓝；返回的路上，他心里列数着刘汉全让他统计的需要帮扶学习的孩子名单，感觉前方的路从未那么宽阔平坦，小步走起来轻快有劲……
第二天，二人核实确定了帮扶名单后，刘汉全跟宫林说：“宫主任，除了免费给孩子补习外，我原先答应的米、面、油，也照给。”宫林眼前仿佛看到了一棵沉睡的希望大树又冒出油绿的新芽，庆幸自己替孩子们找对了“下家”。
作为雷锋的同辈人，这群“五老”心中，有一面红色旗帜，尽管历经沧桑依旧永不褪色；他们眼前，有一片浩瀚大海，就算历尽险阻也要抵达对面的文明彼岸。他们坚定着对党的信仰，用同样的忠诚和奉献描绘出关东大地的底色。
“滴答，滴答……”桌上的台钟指到十一点。夜深人静，迟东岩手里还在不停地忙活着，挑选迎合“七一”主题“中国梦”的邮票、编写背景资料和说明、分类整理入框成部。想起这将是社区“五老”集邮协会举办的第十次青少年思想教育大型集邮巡展，迟东岩心里有些小激动，来回翻看着印有毛泽东肖像的邮票，注目着自己的时代偶像。
一个时代反映一段历史，一张邮票收纳整个乾坤。迟东岩看着这些邮票，随即配上了一段献给后辈的前言：走过“雄关漫道真如铁”的昨天，跨越“人间正道是沧桑”的今天，“中国梦”正指引当代中国向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的明天迈进。
迟东岩心中的那面红色旗帜在迎风飘扬……
有一种默契就算时隔万里也心照不宣，有一种信仰就算跨越世纪也屹立不倒。谈到心中的偶像和最钟爱的颜色，任桂梅、李淑杰、巢景云、赵文彬、宫林等众多“五老”皆异口同声道：毛泽东，红色。
巢景云是唯一一个晚年入党的“五老”，但她的思想日记却不比别人少。翻开红色的日记封皮，扉页上印着大大的五角星。下面写着：人需要一种精神力量，就如同黄继光一样明知会死也要堵枪口；社会文明需要这种精神力量，而我愿做精神文明建设的一粒沙石，跟其它沙石一道，铸起最坚固的城壁。
2011年11月，一缕霞光挥动着水袖在龙山沃土上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吸引着“远方的来客”。中国关工委常务副主任闵振环、省关工委常务副主任任东升、市关工委主任孙光瑞一行9人悄然走近这些“五老”身边。闵振环没有想到，余晖的热量原来可以这么大，没有高官厚禄、没有制度约束，但他们铸魂立德的脚步从未有过一刻停歇……
有人曾质疑：这不过是一群退休没事干的老头儿、老太太，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吗？这些“光环”也不过是偶然所系吧？孙光瑞斩钉截铁道：忠诚、执著、无私是岁月无法从这些“五老”身上夺走的、深入其骨髓的东西，他们是龙山沃土上的“宝”，龙山区政府、区关工委为他们搭建了继续奋斗的阵地，挖掘那些朴实暖人的光芒。他们的耀眼绽放，是必然会出现的“龙山现象”。
中国关工委主任顾秀莲曾在两次批示中提到，这些“五老”是构筑社会和谐与精神文明的“基石”、“木梁”，任凭风吹雨淋、岁月打磨，依旧坚若磐石。他们不忘初心，不仅为龙山区关工委、所有“五老”争了光，更为中国关工委争了光。
2014年12月，冬日的夕阳并未因寒冷而吝啬自己金色的光芒，余晖曼影穿梭在高楼林立之间，天地一线呈现出一束耀眼而不抢眼的红光。每年一次的“龙山区关心下一代工作总结表彰大会”的会场里，还回荡着白日里的字字肺腑、阵阵掌声与低沉哽咽。这群老者手中那烫金的红色在闪光！他们的名字在闪光！凝聚的光束投射在关东大地上，一张张过目难忘的面容跃然纸上：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任桂梅曾上演一幕新版“秋菊打官司”；
为了给“五进宫”的年轻人过生日，李淑杰甘当第二个“鞋垫奶奶”；
为了帮准备出国打工的贫困女孩办护照，迟东岩的癌症险些复发；
为了劝阻两个打架的孩子，巢景云赔上一颗牙；
为了社区孩子的成长教育环境，赵文彬直言规谏；
为了给苦难的孩子找帮扶“下家”，宫林乐此不疲当起“男媒婆”；
……
也许他们只是龙山区关工委先进典型中的几颗星辰，而这些也不过是他们工作中的沧海一粟，但他们却将红色的种子深埋在龙山沃土，待到长成参天大树，留为后人乘凉……
不同的人名，同一种精神烙印，不仅落笔于纸，更铭刻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