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托江海以寄

余生托江海以寄
何姝涵 四川南部中学高一(9)班


  喷薄的晚霞燃烧着光彩,瑰丽的颜色一直延伸至长天尽处,夕阳早已坠入地平线,只有慵懒的风轻轻落在垂丝海棠树的梢头,惊艳了这片平静。这样的黄昏来得太迟了。它呢喃寂寂人定初的时分,我亦不忍扰乱这样的安详。霞光无尽地延伸,越来越远,重合于几个世纪以来的每个傍晚,秋水共长天一色,嘉陵江水,亦如此。《墓畔哀歌》里说,“我想让丹彩的云流,再认认我当年的颜色。”我也是。
  假如我是碧海边的篝火,也至少可以燃过一夜以后,捧着自己的灰烬哭泣;假如我是国画里的一滴水墨丹青,也至少习以留躯壳于白描之上,即使灵魂无处安放,也销了所有情感在世间。
  可惜,我都不是。做了这凄凄惨惨戚戚的人,立于你的坟前,掩面哭泣。
  我甘愿随了你做这堆白骨,不再想哀伤独活这人间。我深知人的故乡都只有死路一条,站在青山面前,化成一座孤冢,残阳满天。我常登山忘返,在头顶的长天中,痴见你的笑颜。一片灰色的惨淡中,我听见了圣徒的祷告,和亡命徒的流连。你归命西天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圆满。别人都有甘棠遗爱,你却只有满腔壮志难酬。
  我的相思已化作红豆,种在琼楼旁,祭奠垒垒的荒冢。被后人重燃的青焰,闪亮了半边的苍穹,我站在你的坟前将你的魂招,却始终窥不见你的长情。我听见了《瑶台曲》,见着了风敲竹,如花美人把眉蹙,谁高情已逐?我喜你气贯长虹,也拔剑指向长空,我吻遍你墓前的枯草,却不见你英魂迢迢。
  我放声长嚎,64年流年偷换。我爱,即便宇宙渺茫风卷沙土烟尘尽腥。我恨,纵然,后世人还你清白,也只不过一抔黄土。我泪眼蒙眬,见到的是血雨,刀光,剑影,全被捣碎了揉成杂冗,你站在彼岸对我无奈地笑。我跪地,捶地,不断地撕扯,声嘶力竭,你驾轻舟越来越远。
  我仰视青天,再无所谓恬静的色彩,只有嘉祐年间无尽的倾轧。我踟蹰于这里,哽咽吟诵你的诗篇,世人皆劣根,只有你是心性高洁,我哀吟缓行,渴望就着月光再见你一面,然而,只能然而,你的决然令我害怕,在孤草萋萋的坟头,我明明见你举起了金觥。
  假如生命是一场无休止的修行,我道行太浅,便是你赐予了我的全部生命。我多次寻你于杜康,从江山如画,到山麓归返牛掤。在多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含泪退至墙角,听风竹潇潇,也见了你散发赤足的豪放。我再拿不动我手中的酒杯,我只看到无尽的夜色和凄冷的风。我终于明白,我不得不承认你已经离去,化身孤岛的鲸,葬身在这大好河山,任我追,任我留,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凄冷的湖水围绕着你的坟,有寒风撒在你的墓碑上,你也讲:“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你已经离去,原来所有的所有,都只是海市蜃楼。
  子瞻,你说着“长恨此身非我有。”我和你纵使相顾也无言,你的小舟已逝,我的余生只能托江海以寄,究竟何时才能忘却营营?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原来你来过人间的这一趟,我唯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