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月光

我家的月光
谢华英

　　一天的喧嚣和劳碌随着日光的隐退渐渐安静下来。吃过晚饭的间歇，一抹月光微笑着从天幕倾泻而下，穿过玻璃窗，飘落到我的家。
　　饭后微醺的爸爸习惯性地倚靠在炕尾的墙壁上。劳累了一天的妈妈，脸上看不到一丝倦意，麻利地收拾着碗筷，并轻声吆喝着我们做着力所能及的活儿。
　　乖巧懂事的哥哥，看了爸爸一眼，心领神会似的走到书柜旁，把倚立在那里的一只竹箫郑重递给沉默不语的爸爸。
　　妈妈的嘴角漾起了不易觉察的微笑。妈妈平时不爱言语，但却一直默默欣赏着喜欢才艺展示的爸爸。
　　爸爸是乡村小学的教师，平日里习文弄墨，这支竹箫也是他业余生活的最爱。忙的时候，抽空拿起竹箫，摩挲欣赏片刻，然后又小心地立放在那里。最有兴致的时候也就是这样闲暇下来而又微醉的时候。
　　天逐渐暗了下来。这样的夜晚，我们并不急于打开电灯。清凉的月光，深情地拥抱着我们，亲吻着我们每个人的脸颊。我们看得见彼此，也看得见月光下的爸爸。
　　爸爸在反复摆弄着手里的竹箫。我们知道，这是他每次表演的前奏，他在酝酿着情感，也在等待着我们忙完，聚拢在身边，围坐在月光里。
　　爸爸开始试吹了，偶尔发出高低不同的乐声，我们兄妹几个受到了召唤似的靠拢过来。妈妈忙碌的圈子开始缩小，她已经不去厨房，辗转在室内了。
　　专注的爸爸不看我们一眼，他借助月光把我们一家人骄傲地揽到了视线之内。窗外趴卧的几只白鹅偶尔伸长脖子叫一声，我们几个也咯咯笑着，觉得调皮的大鹅是给爸爸预报节目呢。
　　屋子里完全静了下来，只有爸爸悠扬婉转的箫声在淡淡的月光里飘荡。爸爸微闭着双眼，自己完全沉浸在曲子里。月光里的爸爸让我们充满了神圣的崇拜。我们的目光在爸爸庄严的脸上和翕动的手指上跳跃，小手不自觉地打起了拍子，妈妈手里的活看似没有停下来，但是谁都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甚至她干活的动作也带着舒缓的节奏感……
　　一曲终了，屋子里静极了。爸爸放下竹箫，默默地看着窗外，我们看着爸爸，谁也不舍得打破这乐曲后的祥和……
　　家的月光如水，家的月光似蜜。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仍是我记忆中最温馨最迷人最沉醉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