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文学院第34届高研班学员作品选登

白玉兰
董喜阳
白玉兰赐我眼睛以波澜
有物的海嘴唇站满阳光
一道水纹一条路的化身
生之终极即成为我们脚下的铺垫
它是不吭声的时钟，被惯性的
声响惊扰。仿佛流水用
迷狂将大山掏空。脱落的瞬间
不呻吟——就那样，以命为你的背景
仿若人间，不哭的万物终有一颗
坚硬的核，比如石头、大地
青春……还有此时
我能感应到的一切。午后的白玉兰
像是喝醉了酒，它期待的微风
送来并不善意的招呼
我愿它不死，愿它孤独。愿它寂静
的被自己抓捕。不轮回
不超脱。如某刻，我爱恨交加

瀑 布
段若兮
水能立起来吗？！
——立起来就是瀑布！
 
水站立在深潭和悬崖之间
——深潭是水的胞宫。水在潭底发芽
分蘖，抽枝，长出透明的藤蔓
攀上崖顶
 
悬崖是天空的栏杆。天空低矮
鹰翅宏大
瀑布升起来，以风为梯，扶摇而上
天空更低矮了，从鹰翅上滑落。缓缓地
沉入潭底
 
夜晚　火焰
李文强
夜色下的山峦，远处的火焰
相互映衬着舞动的人群
牧羊人，你在马背之上
弹唱着一曲多情的冬不拉

此刻的夜晚
四溅的星火、热情的舞步、纷乱的马蹄 ……
叩醒掩埋在草叶
和泥土之下的寂静

这样平常的岁月啊
早已流逝多年
可我依旧偏爱于拥有篝火的夜晚
那些堆砌而起的牛粪
笨拙地燃烧着
谁也无法将其熄灭

你夜间的独白
多像一从一从拔节的野草
匍匐在周围的欢愉和沉默之间
如同即将泯灭的灰烬
如同正在熟睡的马匹
突然惊厥地嘶鸣

潮汕之秋
年微漾
乡间的音乐柔软，篱笆、稻穗
和八月，都含着乐句
你在一辆单车上，要去到江边
那里正在下雨
雨声像沙子铺满了河床
你抚摸它们，如同抚摸一台
童年的手风琴
琴面落满灰尘，弹奏时会留下
幼稚的签名
我突然感到窒息，不敢用力呼吸
说不清是因为爱你
还是爱这平静的流逝
时间在莫比乌斯带上，缓缓移动
去年的秋天，眼看就要成为
今年的秋天

河滩记
老 四
我多么想念那时的河滩啊
一片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沙子
我们模拟沙漠的浩瀚
穿越一小片低洼，那是我们的罗布泊
模拟居家的日子，在沙子上野炊
模拟巨大的床铺，晚上躺下来看星星
模拟猎人，穿过沙滩去捉鱼和螃蟹
模拟一阵风，从河头吹到河尾
那些壮美的沙子，一粒一粒
摩挲着我们的脚，以及往日的时光

此时我站在河边
曾经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
曾经一个国度辉煌灿烂
而今只有污泥和废弃的挖沙船
水一冲，船就呜呜叫了起来

抵 达
漆宇勤
山并不停留在那里，山在长高，长大
山在拒绝一个孱弱者抵达
城市并不停留在那里，城市在变深，变硬
城市在拒绝一个外来者抵达
只有我的乡村依旧欢迎着你
它好客，热情，允许你与小兽争夺粮食
允许你在一块土地里刨出心满意足的芬芳
但你并不能抵达我的村子
任何一个不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一辈子的人
都不能完全了解一个村子和它的九十棵古树
不能抵达预设中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