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 电视文学剧本

尖刀 电视文学剧本
编剧:从军

 


  (接上期)
  鸭绿江西岸的辽宁省宽甸县,素有八分山、半分水、一分田之称,是一个群山跌宕、河流纵横、自然风景十分秀美的地方。它依属的海滨城市安东(现丹东) ,与朝鲜的新义州市隔江相望。
  可这秀美的山河,在二十世纪中叶的不断战乱中,仍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1946年初夏,在赶走了日本鬼子之后,已经获得了第一次解放的宽甸劳苦大众,仍然遭受着地主和封建统治阶级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他们中的许多人,是有地无权耕,有家不能回,有力气无处使;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在虎山乡(区)通往红石砬子村的山间小路上,一位梳短发穿素装的姑娘,正一个人英姿飒爽地行进着。
  只见她一条青色腰带扎在一件带补丁的蓝褂子上,挽了裤脚的裤筒下显露她光脚穿的一双布鞋,两只脚急速地穿梭、跳跃着。当她从一块块沉在水中的大石头上,跃过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鞋子已被清澈的河水浸湿了。
  可她已顾不得这些,又继续急匆匆地攀登一个陡峭的山峦。
  她抬起头,略喘了口气。只见她清秀的脸庞五官端正,两只大眼炯炯有神。这位高小毕业的乡村姑娘,除了纯朴的农家气息,眉宇之间还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正义和坚韧。她就是已经当了近两年的村妇救会长——年仅17岁的章杰。 章杰,这文绉绉的名字,是她被选为村妇救会长之后,为了不拖累家人,才后改的(原来叫张淑芝)。当时已经失去双亲立志投身革命的小姑娘章杰,认准了同苦难的命运不断抗争的理,认识到个人命运与民族的命运拴在了一起。她豪爽的性格和果敢的作为,已经博得了乡里贫苦百姓的一致拥戴。不仅异口同声地选她当妇救会长,村里上传下达的一些组织联络工作,也都由她协助康乃昌村长(支书)来承担。
  她蹭、蹭、蹭……一口气登上山顶。她用袖子拭了一下头上的汗,在这大山沟里,她再熟悉不过的红石砬子村呈现在眼前。
  她看着那些属于地主家的土地、山林和牛马牲畜,看着在大山的脚下仅属于自家的茅草坯房,想起在那里生了她两个哥哥一个弟弟的父母,在她不到10岁的时候先后死去,心中不免一阵酸楚痛恨。
  她径直向村长康乃昌家的住处走去。
  在山角下,一座下半截墙用碎石垒砌的茅草房内,走出一个手拿针线的中年妇女。她迎向章杰关切地问:“姑娘,开完会了?又走的山路。看,鞋都湿透了,快进屋换一下。”
  章杰走近扶着对方的胳膊说:“康婶,不要紧;康叔在家吗?”她见对方点着头,便又吩咐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麻烦你去把徐妮姐和李大伯找来。”
  康婶答应着,拿着手中的活便匆匆向外走去…… 
  中等身材留着络腮胡子的村长将章杰迎进屋内。他也用关切的口吻说:“还乡团那帮家伙最近就在这一带活动,我和你婶子都在为你担心。”
  章杰随着村长进了屋。她坐在炕沿上回答说:“村长,我会小心的。这次开会,传达了上级新的土改工作指示。党中央调来了大批的干部和八路军、新四军,来帮助我们。明确提出了要在原来减租减息、惩治恶霸的基础上,将地主的田地、粮食和财产,均分给广大的贫雇农!……” 康乃昌听了这振奋的消息,仍带着些担忧说:“大家伙都盼望着这一天呢。可也有风声说,国民党也打过来了,老百姓要翻天是白日做梦。还乡团还放出口风,要对那些带头闹事的人实施报复。”
  章杰听出村长说这话也是在为自己和大家的安危担忧,便回答说:“地主老财和国民党反动派,当然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我们也要做好各种相应的准备。我让婶子去找另两位妇救会成员,一起在这具体商量一下。”
  康乃昌:“大宝和二宝最近有信吗?”
  章杰听出这是在关心自己,便认真回答道:“我听说大哥在解放军三纵队一师,才去了一年就当了班长。二哥却被国军的71军带走之后,在88师当了一名伙夫;用他的话说,‘有奶便是娘’。这亲哥俩在这次东北的争夺战中竟成为冤家对头了!”
  康乃昌:“这国共之间打仗,是天火烧冰窖,想不到的事偏偏就来了!这哥俩进了不同的队伍,成为了对立面就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章杰又无奈地解释说:“大哥一小就憨厚、正直,主动参加八路是为了穷苦人闹翻身,得解放,不再过父母那样凄惨的日子。可同样是苦出身的二哥却没有头脑和主见,为了找到谋生的出路,就稀里糊涂跟国民党的部队走了。”
  康乃昌:“嗨,乡亲们已经看清楚了,只有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才能帮助咱老百姓翻身得解放。”
  章杰见婶子已将徐妮姐和李大伯找来了,便对村长示意说:“我们开会吧。”
  康乃昌转身走到门外,喊他八岁的女儿:“丫头,你在门口看着点,如有人来先喊一声。”然后进屋,坐下后将一个一尺多长的烟袋装上烟丝,划火点着吸了一口才说:“妇救会也好,村农会也好,我们几个委员都在场。今天重点商量如何按上级的要求,把我们村的土地,合理均等地分给村里的乡亲们。关于三户地主的土地数量和村民的人口,我这都有账。” 
  李大伯兴奋地说:“这一天终于盼来了,我们穷人终于能有自己的土地了!只是这国共双方正处在拉锯阶段,你来我往的像走马灯似的!这田,可怎么分哪?”
  坐在一旁的徐妮姐也焦急地瞅着还未言语的会长说:“是啊,对于上次我们镇压恶霸,把进行抵抗的团丁推进了冰窟窿,彻底得罪了他们,还乡团的土匪还扬言要回来报复呢!”
  章杰见大家思想都有顾虑,便斩钉截铁地说:“不用怕!他地主老财,一直残酷地剥削和压榨我们农民,坑害了我们多少无辜的家庭和百姓?我们理应团结起来革他们的命!要革命就会有牺牲和风险,老百姓既然选我们为他们办事,我们就应该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带领乡亲们去跟地主老财斗!” 
  村长见眼前的章杰,不仅是个把老天捅个窟窿都不怕的主,说话办事也更成熟了;便表态说:“那我们商议一下具体的办法吧。”
  趁着夜幕的降临,还乡团的副官宁二彪带着一个团丁潜回了村子。只见这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穿着青色便装,轻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了宁家的院落。宁海宽在这一带虽然属于二流的财主,可大小的房宅就有30多间,雇佣的长工和佣人仍有二十多个。
  此时,宁府的内宅摆放了一桌子的酒菜,失神落魄的大地主宁海宽蓄着到肩的长发和一对八字胡,在佣人的伺候下正准备享用。可他一想起这几个月遭到土改分田的整治和冲击,就没了胃口。听家奴说二少爷回来了,便鼓起了精神,不停地卡巴眼睛静候着。
  宁二彪在门外先解开了外褂的衣扣,露出了别在腰间的王八盒子枪;然后才大摇大摆地走进堂屋。他行了个抱拳礼,随后才喊:“爹,我这一次特意带着弟兄们回来看你。”
  宁财主瞪大了眼睛厉声说:“你还知道回来,我被这帮穷鬼们绑出去游斗了半个多月,差点也被推到冰窟窿里下去见阎王!现在又要来抄咱的家了!” 
  “什么?他哪个敢来!我不用枪崩了他,我誓不为人!”他拍了一下腰间的枪把,像狼一样吼着。他见佣人拿过来碗筷和椅子,便坐下继续询问道:“还是张家那个小丫头片子吧?我要让她跪在地上向我求饶!”
  宁财主深思了片刻更加恶毒地说:“对,这几次的批斗、分粮都是她挑动的。昨天还在村口给围着的一大帮穷鬼讲什么,‘分田均地,土地改革’。看那架势,穷鬼们还真听她的。难道她一个小毛孩子,就能将我宁家几辈子积攒的土地、财产,全分了去?”他用手中的文明棍儿在地上使劲捣着。“爹,你消消气,听说国军已经打过来了。他土八路怎么也敌不过实力强大的中央军。这天,轻易地翻不了!来,我敬你老一杯……” 
  在这群山环绕的山区,夏季的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章杰此时在大哥家与嫂子凤云,正焦急地等待给地主放马的小弟。随着一声闷雷,大雨随即下冒了烟。这姑嫂俩的心也都揪到了一起。章杰望着窗外的大雨,回想起这几年自己的遭遇(回顾的画面):失去父母的姐弟自从投奔到哥嫂家,她和嫂子就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只有7岁的小宝,这苦命的孩子九岁就去给地主放马,整天在山上风吹雨淋,还时而与毒蛇等各种野兽周旋……
  让雨浇得浑身都在颤抖的小宝,终于顶着瓢泼大雨赶回了家中。他一踏进门,就被姐姐迎进了里屋。
  章杰见瘦小的弟弟光着脚,破旧的褂子都湿透了,便心疼地将他拽过来,一把抱在怀里;眼含热泪的章杰还用自己的双手,来焐小弟那冰凉的小手……
  嫂子凤云拿来一条旧毛巾给小宝擦着头上的雨水,并很快盛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放在炕桌上说:“妹子,快让小宝上炕喝口热粥吧。”
  章杰这才松开手,点了点头…… 
  章杰面对刚成家不久就送丈夫参军的大嫂,温和地说:“再过两年小宝也 可以帮着我们种咱自家的田了。”
  嫂子凤云眼睛一亮急切地问:“啥时能分田,咱家能分几亩?”
  章杰:“马上。你和当兵的大哥各一亩,我和小宝各一亩,共计可分得四亩山坡地。”       小宝停下手中的筷子诧异地问:“会长姐姐,怎么没有二哥的份呢?”
  章杰坐在小宝的对面,耐心地对弟弟和嫂子说:“土改分田上级是有政策的。 参加反革命武装的是没有资格分得土地的。” 
  小宝马上表态说:“我以后也参加大哥的八路军。”
  章杰欣慰地摸着小宝的头说:“好弟弟,快吃吧。你长大后一定要有出息,替咱穷人争气……”
  一直沉静的红石砬子村,只因为今天一早,村口被镇压的霍财主的外墙上,贴了两张盖了乡政府红印的“没收地主土地和村民分配土地”的告示,整个村子便顿时沸腾了起来。一阵锣鼓和鞭炮声响过之后,村民们争相着来到墙前,来观看各户分得土地的告示。村民们边看边议论,个个脸上挂着开心的欢笑……
  可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哀号,从不远处坐在地上的人口中发出:“这是谁做的孽啊?把我宁家世代相传的土地都给分了!哎呀,我不活了,你们欺负我这六十多岁的人可不得好啊!……”
  早已做好应急准备的章杰,马上带着几个年轻的农民来到了哀号者跟前。她先是仔细观察和分析着对方的每一个举动,然后厉声质问道:“宁海宽,难道你对土改分田,还有什么不服吗?”
  宁海宽索性躺在地上,左滚一下,右滚一下,闭着眼睛回答:“我就是不服,你们凭什么分我的田?我不想活了,我要跟你们拼命!……”
  章杰在昨天的会议的讨论中已预测到,地主和还乡团对土改分田,肯定是要进行抵制的。现在果然看到宁财主明目张胆地跳了出来。她思忖着,对于这种以耍无赖对抗土改的行为,必须给以坚决的回应才对。于是她一手叉腰,一只手握着一份传单大声说:“我们曾经的宁老爷,你听着,分你的田,是乡里按照党的土改会议精神和政策,集体研究决定的。共产党领导人民闹革命,就是要废除一切不平等。你们为什么就应该占有那么多的田地?为什么就心安理得地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而我们农民为什么就该拼死拼活地为你们卖命?我的父母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都是怎么死的?!今天,是到了我们向你们这些地主恶霸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待续)